明砂

【普奥】食言 16

基尔伯特把手上被塞的传单折成纸飞机，扔到了罗德里赫面前敞开的书本上。

罗德里赫最近总是心不在焉。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罗德里赫从不会表现出特别高兴或是悲伤的表情。但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他能察觉到这个人心情水位的高低。现在罗德里赫这种持续的郁郁不乐的状态非常陌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想去问原因，可又忍不住一直去抢夺罗德里赫的注意力。

“你好像很闲。”罗德里赫抓起飞机，准确无误地丢回了基尔伯特面前。

“你不打开来看看吗？说不定里面写了些东西呢。”

“我知道里面写了周二特价菜单。”罗德里赫漫不经心地说。

基尔伯特又开始把收到的另外一张传单折成飞机。

“我听一个日本女孩说，如果你折一千只纸鹤，你就能许一个愿望。”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从基尔伯特嘴里说出来过于荒诞，罗德里赫终于表露出了一点兴趣，他毫不掩饰嗤笑声，“我早就该想到你会相信这件事了。为什么是纸鹤？为什么不是画一千张机械制图？那样好歹在愿望落空的时候，你还能看着绩点安慰自己。”

“你太功利了！”基尔伯特不满地指责他，“可能许愿的核心就是愿意花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可能时间本身就是筹码。”

他在说的是一些他自己根本不相信的话，这种行为的所有目的只是引诱罗德里赫继续和他争论。

“折一千只纸鹤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一门生物统计课一个学期也不过三十个课时。”

“总有些你付出再多时间也无法达成的愿望。”

“比如让你成为一个有品位的人？”

“比如让你变成以前那个罗德里赫。”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罗德里赫会嘲讽这句话，等待着罗德里赫一脸不屑地说这种违反主观意志的要求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依然觉得必须告诉对方这件事。

但罗德里赫没有。

罗德里赫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甚至浮现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

这给了基尔伯特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罗德里赫突然向他伸出手，他低头看着罗德里赫的掌心，时间仿佛持续到他将指节和纹路都记得一清二楚，然后他握上了那只手。

“你...”罗德里赫欲言又止。

“干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把那个飞机给我。”

基尔伯特一时感觉摸不着头脑，他习惯性呛了回去，“你以为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啊？”

“给我吧。”罗德里赫平静地说。

罗德里赫的面容映在他的双眼中，对方的举止实在有点反常，反常到让他感到不安的地步。他松开了对方的手，抓起那只纸飞机。

“你要这个做什么，一张废纸。”                                                                                               
“没关系，我想要。”

听到这句话，基尔伯特手上一用力，瞬间将纸张揉成了一团，不费力气地将它扔到垃圾桶里。罗德里赫一时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刚刚纸团划过弧线的方向。

基尔伯特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出神。“只是团废纸罢了。”当罗德里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烦躁地转过头去，你应该从我这里得到的，应该记住的，不是这样一文不值的东西。他攥紧手指，却没办法告诉对方这件事。

罗德里赫失笑，“如果你不想给，那我也不想要了。你没必要看起来这么有压力。”

 

 

随着毕业时间逐渐临近，费里的生日也如期而至，他每年都和他的孪生哥哥罗维诺一起过生日，他们俩的朋友加起来遍布大半个学校，生日宴会也总是办得热闹非常。

当众人聚集在楼下时起哄安东尼奥和罗维诺玩一些挑战游戏的时候，基尔伯特发现罗德里赫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在厨房里找到罗德里赫时，对方正在往威士忌里加白兰地。

“怎么样，把你的歌送给费里了吗？”罗德里赫搅拌着杯里的酒，声线有点模糊。

基尔伯特看着他手里的酒杯，神情逐渐阴沉了下来。

罗德里赫喝了一口混合后的酒，朝他瞥了一眼，“难道你被费里拒绝了？”他扬起意味不明的笑，“你不会是因此来找我算账的吧？”

“谁让你喝这么多的？”基尔伯特感觉躁意正在往头上涌。

“我才喝了两杯。”罗德里赫抗议，他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有点醉了，“你要吗？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罗德里赫还是拿出另一个杯子，给基尔伯特倒了一杯威士忌。

基尔伯特按住他的手，把杯子靠在流理台上。“你是在找借口喝酒吗？”

罗德里赫摇摇头，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在基尔伯特心里积攒多日的无名情绪开始汨汨不断地涌了出来，那个人回去了对你的影响就那么大？这句话被他压在舌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一旦说出来，他的怒意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看来你对酒后乱性是一点都不介意了？”

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时，罗德里赫用力挣开他，拿起酒杯就要离开厨房。

基尔伯特愤怒地夺下酒杯，扣着他的手将他拦在流理台前。

“你发什么疯？”罗德里赫皱着眉问他。

“天知道如果你继续喝下去，明天醒来又会发现自己和谁睡在一起。”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你打算去哪？找一个中意的对象？”

罗德里赫恨透了这种嘲讽，难道取笑他真的如此有趣？ 既然讨厌他为什么还要来干涉他的事情！“你放心，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是你情我愿，不会去蒙骗任何人。”

怒火终于将理智消耗殆尽，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堵住了罗德里赫的嘴唇，唇齿相接的那一刻，对方几乎立刻身体就软了下去，这种毫无防备让他愈加觉得怒不可遏，他放肆地侵入口腔深处，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直到罗德里赫明显变得气息不稳时，他这才稍微退开一点，升温的呼吸互相交织在一起氤氲出酒的香气，让人生出朦胧的醉意，他又舔了一下罗德里赫的下唇，像兽类一样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柔软的鼻子。

“你别想去找其他人。”他的声音低哑却温柔。

正在这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费里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我不是来拿酒的！我什么都看…没看我不知道！”费里语无伦次头也不回地跑了。

基尔伯特下意识往费里跑掉的方向看了一眼。

罗德里赫因为这个插曲顿时褪尽了酒意，把他推到一边，试图平复呼吸，再次开口时他的声线已经恢复了冷静。“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这个动作本身的意思。”

“我先说明白，如果你想找我当炮友，那我们的交情就到此结束了。” 

“我压根没有这种想法好吗？！”基尔伯特被他的反应气到想笑。“你为什么总是要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想？”

罗德里赫用手背在嘴唇上抹了一把，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出厨房。他找到费里，告诉对方自己要先回去了，然后离开了费里家。

一路上罗德里赫步履匆匆，夜风迎面吹来，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但这很好，他现在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直到走到公交车站准备等车时，他才发现基尔伯特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转过身，走到基尔伯特面前，一言不发。

“怎么了？”基尔伯特问。

他凝视着基尔伯特的双眼，出乎意料地伸出手臂搂住基尔伯特的脖颈，将他拉入一个冰凉的亲吻。

基尔伯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一时间僵在原地，他没有喝醉，但是大脑却似乎变得很迟钝。当他反应过来罗德里赫在做什么的时候，嘴唇上的触压已经轻轻地分开了。

他们依然离得很近，近到罗德里赫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

“为什么？”他问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

“你觉得是为什么？”

就在他的目光之下，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罗德里赫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狂躁地蹦跳，某种陌生的情绪几乎要从他的胸口满溢而出，甚至让他感到若有若无的闷痛，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在无名冲动的驱使下，他抬起手——

就在他要触碰到对方脸颊的前一刻，罗德里赫向后退开了。

“你刚刚想了些什么呢？喜欢这种被玩弄的感觉吗？”罗德里赫眼里有几分得逞的意味，但那并没有带来任何喜色，反而透着冰冷的空洞。他希望基尔伯特也能知道，被人戏耍是什么样的滋味。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基尔伯特并没有生气，他轻轻牵起罗德里赫的手。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那你成功了。”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望，“我刚才的确…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以为——”

“这就够了。”罗德里赫贸然打断了他，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你能高兴一点吗？”基尔伯特摩挲着他的拇指，那里因为长年练琴而覆着一层茧，罗德里赫一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对外界的刺激无动于衷。“你可以继续报复我，任何时间，任何方法，只要…你别这么失落。”

罗德里赫觉得他可恶极了。

他稍稍向前，再次轻轻碰了碰那即使毫无真心却依然总是说出让他无法全身而退的话语的嘴唇。

罗德里赫在颤抖，这让基尔伯特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痛苦。

“我抱你一下好不好？”